【红兴】从前以后

*为一个开始 

  主小张视角

他以为他再也写不出热恋的诗行。

当深冬的风裹着院子里的最后一片落叶打起了卷儿，他插着口袋哆嗦着穿过苦艾的影儿，将将蹭到院门口。

湿湿热热的气，也有点辛辣的熟识感。那是一个深冬里猝不及防的吻。

他等了很久。他的毛孔因此全部舒张开，他抬起手落到对方的脑后轻轻摩挲着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屋子里的空调温度很高，他把人家牵进来，两个人只是发傻地围着空调取暖。

好像是很久，也应当是够久了吧，他想。他听见对方念自己的名字，这声音足以拉动院子里停放着的整驾雪橇车。

那人总是这样的，祈福者露出了一点点欣喜。他希望自己又收获了成熟的一年，为此，他开始在生活的各种微末里尝试着伸展茎与叶子，窜了个头也替换了发型。

可到底还是好看的，好甜的。

 

他们拉扯着缠绕于心上的无数丝线，又一年。讲起来总是又无趣又琐碎，像通话前的“嘟嘟”声，聊天室里的表情包与对话框。

常识常常搁浅。对方的声音像一支黄金箭，穿透所有假释与伪装，直抵靶心，连他也忍不住为这命中叫好，甘做靶心。

对方在壁炉前向他靠了靠，好让他们彼此的膝盖触碰。他轻声咳嗽了一声，在对方的轻笑中开始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痒。

“哥哥，”他在这种痒里捡起了问候，允许对方的光就罩在他身上。他轻轻往前扑在人家的怀里，让一颗星子兜转进宇宙的永恒。

他在院子里“簌簌”的落雪声里躺下，为度过冬天做出的所有努力而欣慰，亦不再为人事的到来与流逝感到遗憾。

他意识到日子隐隐约约中又冒出了一个叫做“开始”的尖儿，由着这个尖儿，他可以暂时停下来，靠在某个人身旁，就成为小孩子的模样。这种意识令他浑身舒畅。

他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对方的手掌缝里，又忍不住在人家手心里划了个盘盘绕绕的圈儿。他想，他们的从前就是这个手心里的圈儿。

 

他抬手抚眼角的时候蹭了些煤灰，眼泪一下子漫了出来。人家趴过来给他吹的时候，没几下他就再也不让吹了，他侧过身子。啊呀，他想，怎么越吹眼泪就越多。

但他们在眼泪里终于紧紧密密地缠绕在一起，很亲密的，由一个吻开始。

他想起某些“从前”的时刻，也似乎很容易就能遇见到自此的无数个“以后”。他感到神明早已预设好了道路，只等人迈步。他想，好在这一步，他是跨出去了。

他还记得那个以为永远要不回的箱子、记得那些可怕的鸽子和那支没子弹的手枪。很奇怪，维系他们之间的凭证怎么总是这样奇怪。

但他因此记得很牢，这些奇怪就成了他心里热到发烫的慰藉。

慰藉是因为某些人的存在，如一支充足水已烧热的熨斗。

 

再也不必使世界多美好，他想，也不会再有比这更了不起的美好。

春天还很高很高，小伙子守着姑娘，小红帽呀，小红帽等待着大灰狼。

少年在风中逆光抛起了金柑橘，像一盏灯，一个信号，一个叫做“开始”的尖儿。